单就做茶而言,朱见山曾在龙井一路做到顶峰,但他的兴趣还是逐渐转向普洱。“普洱滋味富于变化,每一块茶饼都有自己的个性;冲泡也更具程式化,程式化的东西往往会影响人的内心。”对朱见山来说,普洱兼收并蓄能力极强,更能寄托一种江南文人式的情怀。
找到朱见山,是因为对杭州普洱茶圈的好奇。大约自宋以来,杭州就是中国茶文化最集中的地方,但那一块关于茶的领域,是属于绿茶的,不是普洱茶。杭州街面上从来不少茶馆,但那些茶馆兼具棋牌室的功用,杭州市民泡茶馆,点上一玻璃杯绿茶,然后打牌、聊天、搓麻将、吃点心,所以当普洱茶店进驻杭州之后,反而别开生面起来,照着旧时代读书人书房的样子装饰起来,不许打牌,也不许吃热食,叫做“清茶馆”。
朱见山开在龙井路上的见山堂,便是“清茶馆”式的。朱见山将茶与时令相配,春有龙井,夏有福建白茶,秋有岩茶,冬有红茶,但这四样之外,有一种茶是一年之中任何时候喝都适宜的,那便是普洱。“普洱茶有一种其他茶种都没有的神秘感。”他说。
朱见山是富阳人,最早在杭州狮峰茶业公司做运营,主推狮牌龙井。如果单从卖茶者的经历来说,这算得上一个巅峰的位置了,龙井本身已是茶中的奢侈品,而狮牌更是“特供”级别的,一斤动辄好几万,还供不应求。但在狮牌龙井待了三四年之后,朱见山的兴趣却开始逐渐转向普洱。
朱见山自称是杭州最早喝普洱的一批人,他现在仍然喜爱龙井,但龙井无法实现他心目中对茶作为文化载体的期待。2005 年的时候,朱见山第一次喝到普洱茶。普洱茶的滋味让这个喝惯绿茶的江南人叹为观止,他拿普洱与龙井做对比,“龙井的滋味是简单的,好喝就是好喝,但普洱的滋味是富于变化的,而且每一块茶饼都有自己的个性;龙井的冲泡方法是相对简单的,但普洱的冲泡是程式化的,程式化的东西往往会影响人的内心;龙井茶是稀缺的、娇贵的,过季即过气,普洱则会在时间中慢慢转化它的滋味,越陈年越醇厚适口。打开一饼普洱茶往往令人充满期待,就像观看一场书法表演,一开始,你只看到书写者着墨,只看到直接的运笔的气势和风格,但是你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字,及至他完成了,你才会看到‘哦,原来是这个字!’,然后在欣赏整篇书法时,感觉和开始时又有不同,这就是含着期待的欣赏。这一点普洱和书法很像。你喝到茶汤是一种感觉,再看产地、年份,又生出新认识。”
拿普洱和书法相比,是因为朱见山另一重身份是书法家。他六岁开始练书法,曾师从现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陈振濂。陈振濂善写榜书巨制,也擅长金石篆刻,朱见山传承乃师所长,主攻狂草、大篆。在见山堂,茶案之上,半壁白墙悬着巨幅他自己的书法作品,笔走游龙。他把见山堂称为一个“茶的空间”,“我想做的既不是茶店,也不是茶馆,而是要推广一种江南文人的生活方式。所谓江南文人的生活方式,就是要有一片茶叶、一滴墨汁,然后居处一杆竹,比如文征明、赵孟頫,再到后来的元四家,江南文人的生活方式,便是中国文人生活方式的极致。”朱见山想找到一种包容性强的东西,来融合这一切他所认为的江南文人生活方式的元素,那便是普洱茶。
普洱茶从一种少数民族“边茶”走到现在,本身已经融合了很多。刚开始,云南人用瓦罐烤茶喝,然后它融合了潮汕茶的冲泡方式,吸纳了盖碗,又遭遇江南的茶文化,吸收了紫砂壶冲泡的方法。一饼普洱茶,从拆开封皮到冲泡,充满了对器皿和手法的要求,所以在朱见山看来,喝普洱,自然会让冲泡者和品饮者安静下来,品饮过程越精致,越容易融合更多元素,喝茶同时,便有了焚香、挂画、鼓琴或赏花的心境。
2010年,朱见山开始跟着朋友跑山头。第一次进山,朱见山去了澜沧江、临沧、景迈和冰岛,“什么茶都想要”,乐不思蜀,但去得多了,他开始对茶树的年份、不同山头的差别、不同工艺的差别有了了解。去年,他在景迈待了半年,因为景迈的茶花香明显,茶气柔和,适合长三角一带茶客的口感,然后,他通过两个朋友,拿到大雪山产区老茶树的供应,再搭配另外两个他不愿透露名字的小山头的古茶树,请普洱茶界的著名拼配师李文华监控工艺,每年定制5000斤左右普洱茶,大致分为两三款生茶,一款熟茶,价格从500元至1000元一饼,但都不是传统357克的饼,而是100克左右小饼。在朱见山的设想里,这些量并不很大的普洱,是见山堂的其中一个元素,好茶可以让人坐下来,自然地接近茶道,然后在见山堂寻找属于自己的器皿或其他玩器,“这个茶空间可以建构在你自己家中,也可以在办公室里,你可以从见山堂开始,找到喝茶的感觉,然后我帮你做这个定制,将这种生活方式带回自己的空间。”
邓时海教授浅谈普洱茶 08-05